《文化绍兴·名人面对面》对话
中国工程院院士
李兰娟
对话
嘉宾
乡村“赤脚医生”的求学路
关心农民健康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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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李院士，您好，欢迎回到家乡为我们做专题的事迹报告。您是咱们土生土长的绍兴人，这次回到家乡是什么样的心情？
李兰娟：家乡这些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改革开放以后家乡的经济有了很大的发展，过去我的家乡夏履桥，是一个非常贫穷的半山区，一半是山，一半是水，一半是地，那时候的老百姓都是很苦的。改革开放这些年来，社会的民营经济也发展了，人文理念也有了很大的提高。夏履桥它的夏就是大禹的意思，履是大禹在那里治水的靴子丢在那里，老百姓为了纪念他造了一个桥叫夏履桥，这就是我的家乡。
主持人：您提到夏履桥当年是一个贫困的山区，据说您小时候的求学经历也很坎坷，能分享一下当年的求学经历吗？
李兰娟：我小学六年时间是在夏履桥读的，那时候农村还比较艰苦，我一般小学下午四点钟放学还要去放羊，割猪草，有时候还要上山帮助家里去砍柴。一边学习一边参加各种农活，但是我的学习成绩还不错，后来年小学毕业还被保送到绍兴城里的绍兴第一初级中学，读了三年初中。三年初中其间，正好年到年是国家困难时期，那时候确实许多同志连饭也没的吃，所以年的时候我们一起保送到绍兴六个学生，其他同学也都回家劳动了，没有钱继续读书。我妈妈也说家里很困难，你也就不要读书，回来劳动吧。后来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同意我请假一个月回去劳动，然后再上学。初中毕业的时候，因为我家也比较困难，我填的志愿都是中专，没有填杭高，但是杭高到绍兴来招生，招了三个，把我也录取到杭高。杭高毕业以后，后来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上山下乡，我回到家乡，那时候还是人民公社，叫我到人民公社的中学当代课老师，但是后来毛主席号召一定要消灭血吸虫，要开展合作医疗，所以我们生产大队开展合作医疗，要叫我做“赤脚医生”，我选择了做“赤脚医生”。主持人：做“赤脚医生”很辛苦，相比之下，当时选择“代课老师”的待遇还更好一点，但是您却选择了“赤脚医生”，后来怎么又保送到浙江医科大学？
李兰娟：这个代课老师有二十四块钱一个月，当初二十四块很不错了，当“赤脚医生”只有五分工分一天，我们十分工分两毛钱，五分工分一天一毛钱，所以当然经济上肯定是会遇到一些困难。正好做了两年“赤脚医生”的时候，大学开始要复选，到绍兴来招生，我们家乡他们推荐我上医科大学，最后我上了浙江医科大学。主持人：您后来很关心“农民健康工程”，也是因为从小在家乡的经历对您的影响吗？
李兰娟：因为我从小就长在农村，尽管后来读书寒暑假也都回农村，再加上两年的“赤脚医生”，对农民的需求我很了解，对农民的痛苦我也很了解。后来做卫生厅长的时候，我们浙江在习近平总书记（时任省委书记）的号令下，提出卫生强省建设，卫生强省建设有六大工程，第一大工程叫“农民健康工程”，就是给农民每两年一次免费体检，创建农村公共卫生体系以及农村合作医疗，所以“农民健康工程”三件事，浙江做的非常好的，在全国也是领先的，老百姓真正的得到了实惠，也是习书记当时关爱民生的一个重要举措。要做医生要做好医生
每个人的脸上都有这样一道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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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为什么您大学毕业以后，选择了相对危险的传染科？
李兰娟：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其实分配的是金眼科，是非常好的，医院的眼科。后来因为我自己眼睛有远视，我们老师认为这个年纪很轻就可能老花，其实我早就老花了，所以我觉得做眼科医生眼睛自己很快就老花啊，要做医生，要做好医生。我们传染科的老师在读书的时候了解我，希望我到传染科工作，而且同意再送我到外面去学习一年，对我很有吸引力，所以我就转到了传染科。我认为传染科也是很好的，它许多急性的传染病通过救治都能得到康复，也是很有价值的。
主持人：您后来又是怎样开始研究当时世界性的难题——人工肝，这个研究的过程应该是很艰辛的。
李兰娟：大学毕业以后到传染科工作以后，发现许多肝炎的病人，尤其是爆发性重型肝炎、肝衰竭，他感染以后像这种新冠一样，他感染了以后，不到十天，七天很快的就呼吸衰竭。那个重型肝炎是感染病毒以后不到十天半个月就肝功能衰竭，肝昏迷，消化道出血死亡，所以碰到这种急性亚急性的重型肝炎，肝功能衰竭。作为我们医生束手无策，毫无办法。我有的病人，还跪在我的面前，李医生能不能救救，我也没有办法，教科书里写了病死率也高到70%-80%，所以这个问题啊，我心里也一直非常纳闷怎么办？后来偶然的机会发现有一个病人严重昏迷没有小便，住到我们这里也是，后来黄疸出来也是个爆发性肝衰竭，我们有滤过，吸附，透析等方法，一个礼拜以后这个病人就奇迹般的醒过来了，从这里我得到启发，用人工肝的这一套方法能够救治这种肝衰竭的患者。
所以当初就申报一个青年科研基金给了三千块钱，年立项，就进入人工肝治疗重型肝炎肝衰竭的研究，花了十年时间研究成功。还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此后我就向全国推广，因为肝衰竭的病人都很重啊，一般路上转送是很困难的，所以每年办学习班，推广让全国都能掌握这个技术。那现在三十一个省市，医院都会做人工肝，这样病人就地救治，大大降低了肝衰竭的病死率。我们曾经统计它的病死率，治愈好转率从20%几提高到将近80%，挽救了一大批病人。
主持人：年非典的时候您也创造了抗击非典的奇迹，“零重症感染，无二代感染，无医务人员感染”，您能回忆一下吗？
李兰娟：这个SARS的时候，开始在广州发生，后来又传播到北京，我们浙江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尤其我们习书记时任省委书记，亲自视察了CDC（疾控中心），把我们传染科的病房、医生都进行了视察，而且做了充分的准备，包括物资上的准备。当年4月19日，突然发现有三个输入型的病人，我立即向习书记和当时的吕省长汇报，习书记做了五点指示，要及时的救治，正确的诊断，对接触者要及时的排查隔离。按照省委省政府的要求，我们一个晚上就隔离了一千多人，把凡是与三个患者接触的统统隔离起来，在全国应该说也是起了一个带头作用。对凡是接触的严格的隔离，而且给予预防服药，所以没有发生第二代病人，也没有发生医务人员感染。
主持人：您七十多岁高龄了，真的很担心您，为什么还要去抗疫一线？
李兰娟：因为这次新冠疫情非常突然，来势比较凶猛，早期的病死率也很高，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有责任。作为一个传染科医生，我有这样的责任，而且我们在浙江，利用一些“四抗二平衡”救治策略，人工肝已经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所以看到武汉病死率不断增加，所以觉得我应该有这样的责任，带着队伍把这个新的技术带到武汉去。
我们去的时候，把人工肝的机器，微生态的制剂，还有干细胞都带了三十几箱，设备材料，药品技术，在那里进行培训啊，开展救助工作，为降低病死率尽一份力量。早期的刚去的，病人比较多，比较紧张，第一个月特别紧张，两月份，三月份开始就逐渐比原来的情况要好做，尤其是我们很多医疗队到了武汉，所以整体的工作压力就没有像第一个月那个时候重。
主持人：我们在网上看到一张照片，很心疼您，就是脸上勒了很重的印记，那是在什么样的一个情况下？
李兰娟：我们每个人进去都一样，要穿上这个厚厚的隔离衣，戴着帽子，戴上口罩，口罩要戴的非常严密，才能够防止被感染。因为病房空气还是会有病毒的，口罩必须戴的非常严密。所以会有个印子。当我出来脱掉衣服的时候，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这样一个印子。
父老乡亲是我的父母
绍兴是梦想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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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现在大家都回到各自岗位上了，那么您继续在研究新冠疫情还是其他的工作？
李兰娟：杭州工作任务比较多，新冠疫情继续的研究是最重要的任务，尤其是从病原学，对救治技术的总结以及疫苗研发等，还不能停步，需要继续加强，还跟我们实验室同道们一起，共同讨论，共同研究。同时因为国际上的形势比较严峻，国外疫情还没控下来，所以也要与许多的国家连线，给他们讲讲我们中国抗疫的情况，防控的经验啊，希望他们能够加强防控，能尽快控下来，所以这个任务也比较重。另外我正常常规的医疗工作，看专家门诊还是要继续看等，还要带研究生、硕士、博士，各项工作。主持人：比如说今年母亲节的时候，您也回家乡给父老乡亲做义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李兰娟：因为我非常感恩，父老乡亲对我的培养，对我的栽培，在母亲节应该更加感恩父母，父老乡亲也等于是我的父母，所以我在母亲节的时候去给他们做个义诊。作为医生来讲，这是我最能做得到的。到那边义诊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个已经第四年去母亲节义诊。到了家乡，老乡们都叫我兰娟，所以我也觉得很亲切，又好像回到了当年赤脚医生的时代。主持人：您和您的爱人很多年以前成立了“树兰人才基金”，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主要服务于哪些人才呢？
李兰娟：因为我跟郑院士，郑树森都是浙大的教授，当年浙江大学的领导希望我们能够发起捐助来建立一个树兰人才基金，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奖励人才，培养人才。因为我们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人才太重要了，所以在学校的倡导下，我们自己捐了一些钱，然后社会各界捐了一些钱，在浙江大学教育基金会下面设立了一个树兰人才基金，已经连续六届了。设有两个大奖，树兰医学奖和十个青年奖，都是在我们国家医疗卫生事业当中做出重大贡献。两个大奖往往有原始创新突出贡献的人，通过评审，院士专家的提名，十个青年奖也都是年轻的优秀的，在《Science》《Lancet》《新英格兰》《Nature》等发表大文章的，有重大研究前景的青年科学家，希望在促进人才培养方面发挥点作用。主持人：您的公益基金是针对全国的，鼓励青年的专家为祖国多做贡献。节目的最后呢，您对我们绍兴的人才有哪些的寄语？也希望他们能够踊跃的去争取这份基金，回来为我们绍兴多做一点点的贡献。
李兰娟：我们绍兴人才辈出，人文理念都很强，绍兴人都很聪明，这个成绩也都非常优秀，我觉得符合条件的也可以去积极的申报。年轻人可以申报树兰青年奖，重大突出贡献的可以申报树兰这个树兰奖。主持人：您从当年“赤脚医生”到中国工程院院士一路走来，让我们非常敬佩，您把治病救人当成人生的第一要义，而且热心公益，有时候会不会觉得忽略家人？
李兰娟：有一点啊，因为我工作以后一直在忙碌着，所以我感谢我的妈妈，把我的所有家务都承担起来，所以我基本上是没有做任何的家务劳动，小孩也是妈妈帮着带。两个小孩我关心的也不太够，靠他们自己成长，他们自己发展，自己学习。我觉得小孩子还是要培养他们独立自主的学习能力，独立自主的工作能力更好一点，这样他们发展的也很好。确实作为贤妻良母来讲，我还是不太够一点。主持人：您是伟大的母亲，也是令人敬仰的中国工程院院士，感谢您接受我们的专访，谢谢李院士。
李兰娟：谢谢！名人面对面嘉宾简介
李兰娟，浙江大学教授、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卫健委高级别专家组成员，传染病诊治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国家感染性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主任。中国著名的传染病学家，创建独特有效的李氏人工肝系统，显著降低肝衰竭病死率；微生态调节保护人体健康，引领国际微生态发展。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特等奖等国家级科技奖6项，省部级奖励16项，荣获“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和全国杰出专业技术人才”称号，何梁何利基金科学与技术进步奖和中央电视台年度科技创新人物，光华工程科技奖，谈家桢科学奖临床医学奖，全国创新争先奖章等。
兼任教育部生物与医学学部主任，中国卫生信息协会副会长，中华医学会感染病学分会肝衰竭与人工肝学组组长，全国人工肝培训基地主任，中国医师协会感染科医师分会会长，中华预防医学会微生态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国际血液净化学会理事。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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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单位
中共绍兴市委组织部
中共绍兴市委宣传部
鸣谢
绍兴市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
中共绍兴市委老干部局绍兴市科学技术协会绍兴市柯桥区夏履镇人民政府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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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邓永平责编/朱於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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